虽然海涅琳先跑了一段时间，但毕竟戈雷的体能要好得多，不一会儿，戈雷追上海涅琳，两人一起顺着通道逃跑。
“等等……不对……通道的方向……记忆里……终点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海涅琳已经上气不接下气，而且她的音量本来就不大，说话方式又有些问题，再加上两人此时正在没命地逃跑，戈雷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。
这时，通道的尽头已经近在眼前。
海涅琳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，“前面……是……”
冲出通道，迎着夕阳的日光，两人来到一处平台上。“什——”戈雷心中一惊，立刻停住脚步。
悬崖。
平台的一边与堡垒相连，另一边则是巨大的裂谷。
“这……”戈雷走近悬崖，向底部张望下去。无法估计深度的悬崖之下，能看到一条流动着的小河，占据了整个裂谷。
死路一条。
怪不得那个团长看起来悠哉悠哉不紧不慢，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有所计划。
“该死，完全着了他的道……”戈雷咬咬牙，把头深深低下去。
身后，密集且急促的脚步声传来。
“戈雷……”海涅琳忧心忡忡地看着低头不语的戈雷。
许久，“海涅琳，”戈雷转身面向通道口的方向，双手握住剑柄，“站在我后面，别乱跑。”“刷——”双剑出鞘，前进的步伐坚定不移。
“没有意义的战斗，戈雷，停止！”海涅琳哭了出来，“哥哥，手下留情，不可能！戈雷，死掉，极高的可能性！”
“这是我唯一的选择，海涅琳。”视线中，盗贼们已经从通道里冲了过来。“而且你也说了，你的哥哥不会手下留情。听他的话，不论我拼死反抗还是束手就擒，恐怕都是死路一条吧。”
“这……”海涅琳无言以对。自责地埋下头去，“错误，我的，大错特错……”
“你没有错，海涅琳，”戈雷从容的走向冲过来的盗贼们，“错的是这些混蛋，还有这个世界。”
“啊……”海涅琳心头一震。
“再说，是我自作主张跑过来救你的，所以不必感到自责，”扭头，戈雷对海涅琳露出温和的微笑，“不论成功还是失败，对你来说，只要心怀感激地接受就好。”
“喝啊——”
侧身躲过一记竖劈，戈雷右手中的长剑闪电一般刺出，精准地刺穿对方的心脏。抽剑，一脚踢出，死亡盗贼的尸体随即撞倒一片盗贼。飞身后退，拉开距离，双剑眨眼之间挥出无数月牙状的红色光刃。数名盗贼中招，“扑通扑通”地倒下。起跳，趁盗贼们被一波攻击暂时打乱阵脚，戈雷直接落进人群之中，双腿夹住一名盗贼的脖颈，剑锋一抹，随即又旋身而起，用尸体砸倒扑上来的盗贼。潇洒落地，剑刃浸透着血光再度起舞。
论剑术，这些喽啰怎么可能是戈雷的对手。而虽然有不少盗贼手持弓弩火枪之类的远程攻击武器，戈雷却并没有看到他们使用，似乎都有所顾忌。话说回来，之前逃跑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见到他们用远程武器攻击呢。
“是怕误伤到自己人吗。海涅琳对他们来说似乎也很重要，应该也是害怕误伤到她。也对，毕竟是团长的妹妹。”战斗着，戈雷暗暗松了一口气，“至少她不会有生命危险，那个团长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……”但转念一想，“话说回来，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，居然还有闲心担心别人，我也真是没救了啊……”想着，戈雷露出苦笑。
举剑架住一把刀，再一脚把对方踢倒，却没有提防到侧面。刀锋一闪而过，尽管戈雷已经及时反应过来并竭力躲闪，侧腰上还是留下了一道伤口。“唔！”
双拳难敌四手，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
飞身起跳，戈雷撤出人群中心。可不等他站稳，数面刀锋又一齐袭来。举剑挡下，强大的力道却让他摔倒在地。“呃！”还未起身，刀刃又劈下来。戈雷只好侧向翻滚，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随即“当当当”地劈到地面上。
“戈雷！”远处观战的海涅琳忍不住惊呼出声。
“我没事！”脱离危险的戈雷再度起身，挥剑迎上去。
眼见戈雷正在拼命战斗着，自己却只能远远观望，海涅琳感到惭愧不已。“我，给予帮助，戈雷，必要性！”想着，一双小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。
可是，能怎么做呢？自己既不像戈雷那样精通武技，又没有学习过魔法，附近也没有水源，水元素支配的能力派不上用场，还有什么手段能支援戈雷呢？
的确有。
那是母亲留给自己的，唯一的遗物。
“该死……”面对着数量庞大的盗贼军团，戈雷已经遍体鳞伤。虽然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伤口，但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。“果然还是不行啊，数量太多了，这样下去会死在这里的……”
但如果有艾莲娜和罗德在，这些人根本不成问题。戈雷冲锋进攻吸引火力，艾莲娜趁机咏唱发动魔法，罗德也在高处就位，狙击敌方重要单位。
但离开他们，这是自己的选择。
“本以为从冒险者这一行退休了生活就会风平浪静，结果完全没有考虑到会孤军奋战的问题啊……”
现在还不是后悔的时候。
得想办法搞定这局面才行。
而就在这时，歌声，从他的背后响起。“什么？”
“糟了！她开始唱歌了！快把耳朵捂上！”一名盗贼发出惊呼。可不等他们捂住耳朵，这些盗贼就开始像喝醉了酒一样左右摇晃起来，不一会儿便“扑通扑通”纷纷倒地，有的还打起呼噜来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戈雷诧异地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睡在地上的盗贼军团，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“难道是那个歌声……”扭头看向身后，果然，是海涅琳。
那一瞬间，戈雷有了一种错觉。
仿佛在向神明祈祷一般，海涅琳的双手轻轻握在一起，双眼轻合，面庞斜朝向天空，引吭高歌。
有人叫她们海妖，说她们的歌声会迷惑水手，让船只触礁，这些来自海洋的恶魔就会趁机分食水手的尸体，抢夺船上闪闪发光的珍宝；也有人叫她们人鱼，说她们的歌声所传达的是她们对海边年轻人的爱意，就算只有一夜的时间供彼此相处，她们也总是会在未来的某一天，带着自己与爱人的后代，重新回到两人邂逅的地方，在那里苦苦等待。
有人说她们是贪得无厌的海洋恶魔。
有人说她们是忠于爱情的纯真少女。
但唯一不变的是，她们，是海洋的宠儿。鱼尾，鱼鳍，鱼鳃，掌蹼，鳞片，都是她们身为海之造物的证明。她们的歌声所拥有的力量，能呼唤大海，更能支配人的心智。
现在的海涅琳，就仿佛坐在海边礁石上，忘我歌唱着的人鱼。
“难道说，她是人鱼和人类的混血儿……”戈雷诧异地看着海涅琳，“可是我这种事情的几率，只有不到百分之零点零一啊……”
有很多的亚人种族只有雌性，只有通过与其他种族**才能繁衍后代，人鱼就是个典例。然而，这类种族的生育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：以人鱼为例，不论对方是什么种族，其产下的后代往往都是纯种的人鱼，而很少出现混血儿和或者非人鱼的状况。虽然目前人类方还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原理，但根据计算，全雌性种族产下混血儿后代的几率还不到百分之零点零一。
但并不是没有。
也许海涅琳就是那百分之零点零一。
可如果海涅琳的母亲真的是人鱼，那么她的家庭关系可就有点复杂了。那个团长，也就是海涅琳的哥哥，他的身上看起来并没有亚人的特征。如此以来，两人很有可能不是完全的亲兄妹，而是同父异母的关系。
那他们两个的关系是怎么搞成这样的呢？父母早逝，继承父位的哥哥因为种族歧视之类的观念而看不起继母生的妹妹，所以才一直虐待她？这样虽然解释得通，可事情还是有不少疑点，感觉并没有这么简单。
歌声停止，海涅琳睁开眼睛，恰好与戈雷对上视线。顿时，她的脸红了起来。“戈雷……”
戈雷只是微微一笑，“多谢。”
那些事都不重要，眼前的问题才是重点。
“你的歌声还是这么优美动听呢，琳。”
戈雷瞪着眼睛看向前方，只见那名青年带着一群盗贼，已经从通道里走了出来。
“哥哥……”海涅琳面露惧色，忍不住后退一步。
“可不知道为什么，每次一听你唱歌，我就觉得恶心。”青年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，“真的一模一样啊，你，还有那个女人，你们的歌声，都让我感到恶心。”
“你给我等一下。”戈雷插入话题，“虽然我一个外人来管别人的家事有些不太好，但也该到此为止了，你这混蛋哥哥。”
“原来你也知道啊。”青年又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，“所以能不能拜托你，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兄妹好好相处了呢？”
“抱歉，”戈雷摆好姿势，“恕我拒绝。”
“那就没办法了。”青年一挑嘴角，“给我宰了他。”
下一秒，盗贼军团一拥而上，全都扑了过来。
“哥哥，住手，伤害戈雷，不要！”远远地看着混战的人群，海涅琳忍不住呼喊出来。
“这可不行啊，琳，”青年温和地微笑着，“想要拐走我可爱妹妹的家伙，必须得好好惩罚一下才行呢。”
“虚伪的家伙……”戈雷咬咬牙，闪身躲过劈来的刀刃，挥剑刺向青年的胸口。
青年只是微微一笑，“【坚如磐石】。”
咒文咏唱出声，下一秒，一堵石壁随之在两人之间拔地而起。
这是戈雷之前用过的卷轴上的魔法，【岩石坚盾】。
“切……”咂咂舌，戈雷变换姿势，右脚踏在石壁上，随即反向飞退。然而，“砰”的一声，青年一刀劈碎石壁，第二刀紧接着砍向仍未落地的戈雷。“呃！”勉强接下，戈雷无可避免地倒飞而出，在地面上狼狈地翻滚出去。
“戈雷！”
“我没事！”回应着海涅琳，戈雷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。
的确，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，这种程度的伤口不可能致命，最多只是在挥剑奔跑的时候微微作痛，而不会影响到动作。
然而，体力却已经跟不上了。
双腿因为无力而在微微颤抖，双手也开始握不紧剑柄，原本完美的进攻和防御姿势，不知何时已经散架。
这样下去，别说那个团长，连这群杂兵能不能搞定都是问题。
“你也就只有这点程度了吧。刚好，我也玩腻了。毕竟单方面的碾压，实在是没什么意思。”青年把重刀扛到肩上，面带温和的微笑，“游戏结束，把他解决掉。”
再一次，盗贼大军朝着戈雷冲过来。
“哥哥！住手！”
“我刚刚才说过的吧，琳，想要夺走我可爱妹妹的家伙，怎么可能轻易原谅。”隔着人群，青年与海涅琳对上视线。
“结论……”海涅琳握紧拳头，随即再次昂起头，张口高唱起来。优美动人的歌声再次响起，然而这次，那些盗贼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。“这……”
“呵……”青年笑着摇摇头，“你不会忘了吧，琳，你的歌声属于精神类能力，只要用精神防御类的魔法就可以抵消大部分的效果。在来之前，我已经咏唱过咒文了。”略一停顿，“所以，你也闹够了吧，快点回来，别让哥哥担心。”
“不要！”海涅琳后退一步，“交换，放过戈雷！”
青年讽刺地笑笑，“你觉得，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？”
话音落时，青年身边的两名盗贼已经朝着海涅琳冲了过去。
“退后！警告，退后！”
“海涅琳！”人群的正中央，戈雷听到了海涅琳的尖叫声。“都给我滚开！”挥剑架开数面刀刃，戈雷一剑斩断面前几个人的喉咙。然而——
“别分心呐你这家伙！”青年的重刀随即劈下。
尽管已经举剑抵挡，但戈雷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，加上青年的力量远超戈雷，这一刀，戈雷根本无法抵挡。“当——”双剑的确挡在了刀锋前，可力量的缺失让这防御软弱无力，刀刃还是无可避免地落下来。“砰——”“呃啊！——”
跪下来的右膝在石质的地面上撞击出一小片凹陷，刀刃陷进右肩，鲜血直流。
以半跪在地上的姿势，戈雷勉强接下了这一刀。
“喝啊！——”用尽最后一点力气，戈雷竭力架开重刀，却又被青年的第二刀击飞，狼狈地摔到空地上。双剑脱手，“咣当咣当”地掉到一边，而他本人也没再站起来。“呃……”
“戈雷！”
听到海涅琳的呼喊声，戈雷吃力地抬起头。
海涅琳已经被盗贼抓住，此时正在青年那边，两眼含泪地看着自己。
到头来，竹篮打水一场空吗……
也怪不得别人，都是自己头脑发热干出来的傻事。
“到此为止了。”青年露出微笑，上前几步，抬起左手，手掌对着戈雷。“给我死吧。”
这个姿势，是魔法师施放魔法的标准姿势。
要死了啊……
戈雷吃力地从地上站起身。
“【灼·——”咒文被青年咏唱出声。
可是为什么，好不甘心……
“——爆裂·——”火红色的魔印，在戈雷的脚下缓缓成形。
是因为，没有把她救出来吗……
“呵……”戈雷在心里讽刺地笑笑。“我，真的蠢到家了啊……”
“——绯焰红莲·——”魔印，已经趋于完整。
抬起头，戈雷按着右肩上的伤口，面向海涅琳，“海涅琳——”
“戈雷……”
“很抱歉，”戈雷露出温和的微笑，“没能把你救出来。”
如血的夕阳下，戈雷的微笑充满了一种无法言状的残酷美感。
那一瞬间，海涅琳的心颤抖了一下。
而青年的表情，瞬间变得无比狰狞。“——华丽绽放】!”
“砰！——”
戈雷的脚下，高温烈焰爆发开来，爆炸所带来的强大冲击力让戈雷倒飞而出，从烟雾中摔下悬崖。
“戈雷！——”终于，海涅琳哭喊出来。一口咬在盗贼的胳膊上，趁着对方吃痛松开手臂，海涅琳也冲向悬崖。
“什——”看着海涅琳从自己身旁跑过，青年大吃一惊，“一群没脑子的笨蛋！给我拦住她！”
但是，已经太迟了。
海涅琳穿过爆炸留下的烟雾，纵身跳下悬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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